慰问演出、艺术采风、体验生活、结对帮扶……一场场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为主题的实践活动,正在我国文艺界广泛展开。这是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工作座谈会重要讲话精神的时代乐章,也是文艺工作者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走与时代相结合文艺道路的深情和弦。
的确,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只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将人民的伟大实践和火热生活变成作品中的生动情节和感人形象,才能赢得人民群众的喜爱和欢迎。如何才能切实有效、更深层次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一批文艺名家们给出了答案。他们作为繁荣文艺创作、推动文艺创新的中坚力量,想在前面,做在前面:画家许江一直在思考如何在“深”上下功夫;歌唱家关牧村身体力行,把歌声撒向祖国大江南北;京剧大师尚长荣倡导戏曲人不仅要带给观众艺术享受,还要关照现实和启迪思想,让观众通过戏曲领悟我们的民族精神和正气。
一位位艺术名家的身上闪耀着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文艺是铸造灵魂的工程,文艺工作者是灵魂的工程师。要想繁荣文艺创作、推动文艺创新,就必须有大批德艺双馨的文艺名家。作为繁荣文艺的探索者和先驱,文艺名家有责任为“深入生活 扎根人民”作好表率、树立标杆,引导广大文艺工作者从我国5000多年优秀传统文化中吸取精华,从激荡的现实生活中获取灵感,静思沉潜,创作出更多具有中国风范和中国气派的优秀作品,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无愧于人民的期待。 (梁 婧)
京剧艺术家尚长荣——
演顶天立地的“角儿”
□ 沈则瑾
尚长荣就像是为京剧舞台而生的,已过古稀之年的他不用勾脸上彩,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花脸。他获得过三次梅花奖、三次白玉兰奖和上海文学艺术终身成就奖,更收获了无数他最看重的“老百姓的褒奖”——百姓敬他演的都是让人看不够的顶天立地的“角儿”。
梨园世家出生的尚长荣,5岁就登台演过小杨宗保,引来满堂彩。他的父亲、京剧艺术家尚小云深知演艺谋生之不易,不想让最小的儿子走这条路,希望他读书上学。
尚长荣至今还记得,北平和平解放后,还是孩子的他看西北文工团带来的秦腔《血泪仇》、眉户戏《穷人恨》和话剧《钢铁战士》受到的震撼,新文艺的影响像种子一样播撒在他幼小的心灵里。
新中国成立了,戏剧演员受人尊重了,父亲也终于同意他演戏了,只是要他清白做人,认真演戏。
上世纪50年代初期,他亲眼目睹了那个时期以京剧为代表的民族戏曲艺术走向光明和辉煌。1958年,党号召艺术名家深入基层到工厂农村去。他下到离地几百米的井下当矿工,在农村和农民们一起烧炭,下连队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出操,排过根据杜鹏程小说《保卫延安》改编的《延安军民》和以修宝成铁路为背景的《秦岭长虹》两部现代京剧。
“在艰苦的劳动中,我感受到了人民朴实、诚恳的品德,戏曲演员应该了解生活、嚼一嚼生活的味道,感受冷暖人生、苦辣酸甜,经受过这样丰富的生活是最好的。”说到这里,尚长荣陷入了沉思。
十年动乱里,他成了“修正主义苗子”、“文艺黑线人物”,好几年不能上舞台。后来被当做“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允许在戏里演个“匪兵甲”之类的角色。乌云散去时,已近中年的他虽然落实了政策,却还是只能做些拉大幕、搞效果的工作。
尚长荣开始发奋,他戒了酒,刻苦练嗓,第一个作品便是1977年1月上演的《周总理又回延安城》。当广播里再次传出他的唱腔时,他知道自己获得了第二次艺术生命。
“干我愿意干的事,唱我愿意唱的戏。”这就是尚长荣最大的幸福了。他常以古人张衡之语自勉:“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伙,而耻智之不博。”
尚长荣至今记得那个夜晚,他带着剧本《曹操与杨修》,在《命运交响曲》中踏上东去上海的火车。一位陕西京剧团团长,有着舒适的生活条件,也获过梅花奖,却长期处于没有好戏可演的窘境。他不敢再错过……
剧本作者是无名小辈陈亚先,刻画的曹操完全不是那个被定格了的奸雄。创作的激情一旦被点燃,名利得失就被抛去一边,直奔上海京剧院而去。三位和他一样有着振兴京剧热血的上海京剧院领导,和他一拍即合:“排!”
一个“白里透红”的新曹操脸谱在争议声中定下来了,100天“着了魔”的排练让尚长荣不觉得住在一个得同时点四盘蚊香的斗室里有多委屈。1988年12月,《曹操与杨修》天津首演成功,轰动整个京剧界,被誉为里程碑式的作品。那年尚长荣快50岁了,他希望能再排三出《曹操与杨修》这样的大戏,整理排出五至八出传统戏。
于是就有了第二部大戏《贞观盛事》和第三部大戏《廉吏于成龙》。在第三部戏里,不画脸谱、不挂髯口、不念韵白的于成龙没有一句豪言壮语,却被尚长荣塑造得格外亲切感人。每当尚长荣徐徐道出警世佳句:“无病休嫌瘦,奉公莫怨贫。知足无烦恼,布衣乐终身”时,总会得到雷动的掌声,因为他道出了观众呼唤更多廉吏的心声。
尚长荣习惯到百姓中间去,他说以前是逼着你去吃苦,后来没那么多苦可吃了,思路理念却变了,下基层不自觉变成自觉了,现在更是从弘扬民族文化艺术的角度来看下基层了,“这是戏曲人的天职、社会担当,是现在应该多做的实事。”
仅四川汶川地震灾区,尚长荣就去了4次,他说他是给人送精神力量的。平时下基层,办讲座或慰问演出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时间他就去。大艺术家在社区里指点京剧爱好者,不时唱上一段,老人们别提多开心了,尚长荣说,“街道邀请你,不能摆架子,要当人民的演员。”最近半年多,尚长荣已办了13场讲座,“激活传统,融入时代”,是他常用的主题词。
今年5月,上海京剧院推出了青春版的《曹操与杨修》,这个尚长荣最为人熟知的新编历史剧精品排练了整整一年,上演时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尚长荣说“这太难得了,比我自己演出成功还高兴。”他对这些年轻演员“用力推,因势利导”,“不仅帮带,还要托举”。他说,现在我的担当和义务就是把青年演员推上去,用戏曲中的故事启发他们多读点书,给他们打开艺术灵感的窗户,相信他们的努力。
2014年10月,尚长荣在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发言得到总书记的充分肯定,这令尚长荣倍感振奋,他说“我们戏曲人就是要在舞台上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宣扬惩恶扬善的理念。不仅要带给观众艺术享受,还要关照现实和启迪思想,让观众通过戏曲领悟我们的民族精神和正气。”
歌唱家关牧村——
艺术生命存活在观众中
□ 武自然
“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配合着质朴、豁达富有磁性的嗓音和亲切、纯真的面庞,这就是人们所熟知和喜爱的我国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关牧村。凡是听过关牧村唱歌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歌是从心底流出的温情,很多人评价她的歌接地气。而她的接地气,有一部分来自生活的坎坷。
上世纪60年代初的大自然灾害期间,母亲病逝,父亲远在他乡,童年的关牧村早早挑起生活的重担。在最困苦的时候,一位工人师傅帮助了她,介绍她去天津钢锉厂做学徒工。师傅们对关牧村说,只要有他们一口吃的,就绝不叫姐弟俩饿着!他们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经常唱歌给他们听。
原来,进入工厂前,关牧村就已是天津市小红花合唱团的优秀团员,她的歌声被大家喜爱。厂里每次开大会,请“小关唱首歌”是大家最开心的环节之一。为了听她唱歌,爱抽烟的师傅从不在她跟前抽烟,怕“熏坏”她的好嗓子;她生病发高烧,厂里的老大姐们轮流去她家做饭……在与师傅们一起工作的7年中,关牧村深切明白了什么样的作品老百姓最喜欢,明白了歌唱家应该为谁歌唱。关牧村至今还骄傲地说:“我是从群众中走出来的。”
关牧村在歌唱艺术上很有天赋,加上勤学苦练,于1977年被天津歌舞剧院录取,成为专业歌唱演员。在天津歌舞剧院,关牧村与音乐家施光南默契合作,先后推出了《打起手鼓唱起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祝酒歌》《月光下的凤尾竹》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歌曲,她的歌声里有情感、有情怀,打动了一批批观众,成为我国最受欢迎的女中音歌唱家之一。
提到艺术上的荣誉与成就,关牧村总说这一切都是人民给她的:“歌唱家的喉咙是自己的,歌唱家的艺术生命却存活于观众之中。有了观众鱼得水,失去观众树断根。”38年来,她甜美的歌声,伴随着她的脚步活跃在基层舞台,飘荡在祖国大江南北。
有一年的新年前夕,关牧村收到了一张特殊的明信片。北京松堂医院的几位临终老人,在明信片上面写到,“我们是即将离别人世的老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临走前能看到你为我们唱首动听的歌。”关牧村说,“你有什么理由能拒绝这样的要求?!第二天,我就带着慰问金去看望老人们。”有的老人只能躺在病床上,她就一个屋一个屋地唱。这一唱就是十二载。每年新年,关牧村都去看望老人们,陪他们度过美好时光。用关牧村自己的话说,“观众就是自己艺术生命的一部分,她的根在观众。”
在宁夏慰问演出时,关牧村演出前突然发起了高烧,她到医院打点滴,她得知一些少数民族和边疆地区观众连夜赶来听她唱歌时,她拔下针头,赶到演出现场,她演唱完就晕倒在舞台上。
在南沙岛礁,关牧村随艺术团慰问驻岛官兵,需要乘大船再换小船才能登上岛礁,还必须在退潮前返回。岛礁上的官兵早早听说慰问团要来,连发的橙子都舍不得吃,一直“攒着”要留给登岛的艺术家们。深受感动的关牧村,提议大家把随身带的水果分发给岛礁上的战士们。当要离开时,关牧村总要让小船围着岛礁转两圈,多跟战士们挥挥手再走。“我们的船开得老远了,战士们还是站在岛礁的高地上向我们挥帽子,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她说。
关牧村就是这样把与各地观众结下的深厚情谊,刻印在了心中。成为蜚声海内外的艺术家后,关牧村也从来没有忘记基层群众,无论是由文化部、共青团中央,还是文联、红十字会发起,只要是下基层的演出,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她说,“我这么多年来其实都在践行着‘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我也希望有更多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到基层演出。从基层汲取营养,这样的艺术才不会走弯路、走错路;学会真诚地对待观众,才可能成为艺品与人品相统一的艺术家。”
画家许江——
世界不是一片现成的风景
□ 姜天骄
“生命是一个过程,就像一部快速列车疾驰而过,而我们是车上的乘客。”画家许江对生命的感悟充满诗性。他认为,人们在飞驰的列车上总会情不自禁地望着窗外的景物,会凝思、会遐想,这是人对美最原始追求。
作为一名美术工作者,许江用疾飞的笔触放慢了生活,也放大了生活中的美。他希望通过他的创作,让人们看到千姿百态的生活,唤醒更多人对纯粹的美的感受。
许江最爱葵花。童年时,他住在一座城市远郊的中学里,这中学位于小山之上。每年夏季,在半山的窄长的坡地上,总会长出几株向日葵。那葵抓着松软的黄土,艰难地探出身子,在南国阳光中,格外明亮。好几回,他爬上陡坡,钻到硕葵旁,用手探入并未长全的花蕾中,触摸盘花的结蒂,感受植物机理的玄妙,想象某种自然能量的神秘转换。
许江画葵已有12个年头了,茫茫葵海中,有几片葵令他至今难忘。
“2003年在马尔马拉海尔的土耳其广袤平原上,那葵与大地同体同色,风烧火燎一般,闪烁熠熠铜光。它们像一群老兵,等候最后一道军令。”眼前的景色震撼了许江。生命如此倏忽,一片老葵却要在原野上守候着自己,守候一场辉煌的老去。“在我心深处,永远凝着这样一片庄严的葵园。”
另一片令许江难忘的葵园在内蒙古雪原的深处。那是2007年冬,吉普车在沟坎中行驰很久,最后在天地一色的微茫中,许江依稀看见墨晕般的一点,渐近渐大,正是一片葵园。叶已凋残,枝秆坚挺,唯那葵盘,挑着雪,昂然向远方。当地的农人告诉他:葵是最平常、最草根的物种。土地太贫瘠了,就种葵。葵的发达的根系会抓松土壤,一年年将葵身埋入土中,三年五载,土地就得以改善。雪葵的描述深深地打动了许江。后来,他把感受画在十米长幅《青葵》中,漫长的三个月创作,掌心的老茧被笔杆顶得生疼,那痛楚却让他对那剥了皮一般却宁折不弯的葵秆产生莫名的敬意。从此,在他的群葵中,葵秆成了刻画的核心,编织起一道道密织的葵墙。由于这葵秆,许江笔下的葵默然告别了荒寒大地上的羸弱身影,而变为如铜墙铁壁般的硬朗。
12年磨一葵,这在当下快节奏的生活中显得有些迂腐。每次写生,短则3个月,长达半年,当许江把三米长的画架展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名驾驶着拖拉机耕种葵园的农夫。“深入生活不能一蹴而就。艺术家的创造是经年累月的建构,这是一个缓慢的生命成长的过程。我们所处的世界不是一片现成的风景,而是一片含而未发的生机,只有当这种生命过程达到一定深度,只有当这种感受跬积到一定高度,深入生活才能得以实现,扎根人民才不会流于空话。”许江说。
去年,“东方葵——许江艺术展”在国博展出时,一位大学生找到许江说:“许老师,你的葵花我看不懂,但是我的爸爸妈妈看了很激动。他们说,在你的画中,他们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许江说;“懂与不懂,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领悟能力,还是一个教育问题。对于艺术,你不要懂,你只要喜欢,要真心喜欢。美的事物看多了,它和你的生活有了一种关系,你就会慢慢喜欢的。”
许江希望,有一个完整的美育体系,让孩子从小就接触各种类型不同的艺术品,看中国画,看西方绘画,看书法,看电影,看戏剧,看舞蹈,听音乐会,经过美的教育之后孩子会有一个美的提炼,当接近作品的时候就会有所期待。
“作为一名美术工作者,我们有责任去引领人类的精神生活,去做感动人类灵魂的事业,用更好的艺术作品去促进社会和人类的进步。”许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