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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5年2月2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思乡如缕
□ 素 素

春节到了。大家小家,穷家富家,老家新家,城里的家,乡下的家,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定要回的家。家是你的来处,也是你的住处,如巢,如子宫,给你归宿,也给你庇佑。家是一种意象,也是一个符号,少小老大,乡愁如缕,你总要离开家,又再回到家,人生的聚与散,都以家为原点。

城里人有家,但城里人离家大都是出去潇洒,因为城里人离家时腰包里一般是带了足够的钱,水果饮料睡衣卫生纸更是装满了旅行箱,出门比在家还自由,还大方。城里人回家也轻松,因为城里人回家大多是在外面忙累了想休息,或者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向家要温暖,或者就是为了吃一顿老妈或妻子做的好菜好饭,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口。《常回家看看》那首歌是城里人写的,也是城里人唱的,当年居然能把城里人的眼泪唱出来,这在乡下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乡下人奇怪城里人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看,给爹妈捶背揉肩洗碗的活儿真是不算什么。乡下人更不明白城里人为什么拿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儿来唱,他们不回家回哪儿呢?

其实,在农耕传统深厚的中国,家的概念最强的是乡下人,尤其是以各种理由走进城市的乡下人。如果你的人生是从乡村开始的,那么你的一生都和你背后离开的那个家纠缠不清,你的灵魂和肉身几乎被它给钤印锁定。我便是这种乡下来的小村姑。三十多年前,为读书而走进城市,在乡村与城市之间,我已经数不出走了多少个来回,只因为老家在乡下,母亲在乡下,回家就成了我人生的一个功课,我必须用心和脚不停地去温习。

读书那几年,因为自己没成家,乡下的家便是唯一可回的地方。每当暑假寒假五一十一元旦春节,只要有假日,无论长短,一定是回家。我的回家绝对算不上休假,我要做比读书工作还累的农活儿。农活儿因为已很久不做,肩膀变尖不经压了,手心变软不经磨了,然而我只要回家,就得帮家里干活儿。因为爹妈也在干活儿,爹妈即使腰酸背痛也得干活儿。乡下的爹妈不用儿女捶背揉肩,你帮着多干点活儿就是尽了大孝。于是那刚刚荒疏了的一切又全都回来了,手又粗壮起来,肩又坚硬起来,衣襟上又弥漫了泥土的气味。即使回到城里,那泥土的气味总是弥久不散,让我感觉,我从来就没离开过乡下,我仍是一个村姑。

后来自己有了家。有家也是小家,平常日子我是属于它的,节假日它就留不住我了。因为已经出嫁,再回家就会有人问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给爹妈。我就要大包小卷,样样数数,把城里的好吃好穿都带上,千山万水地回乡下那个老家。三十多年,我从未在城里自己的小家过一回年。因为在城里过年我心里没底,会觉得家里冷,会感到孤单,听见邻家的鞭炮声我一定会流泪。所以,我从心里感谢乡下的家,它让我在漂泊之后,有家可归,它在我想回家的时候,就能够回家。

然而,回家的确也有回够了的时候,或者说,我对回家曾有过恐惧和无奈,虽然该回家的时候还是如期回家,心情却常常无名地沉重。乡村的家,七大姑八大姨就多的数不过来,本家本党街坊邻居更是攀的令你窒息。因为就你一个人在城里,所以所有的亲戚都牢牢地黏着你,因为就你念过大书,所以他们以为你在城里什么事情都能办。他们说话的口气,看你的眼神,不但让你累,也让你绝望。母亲恰恰是一个虚荣的人,她希望人人都说她的女儿有能耐,所以凡是来求我办事的人,都先求我的母亲,母亲说这事儿得办,我就必须给办。这些事儿在我回家之前,就已经在母亲这儿排队了。每次我一进门,家里早已等了一屋子人。儿子高考,姑娘找工作,叔叔看病,舅舅打官司,什么难办就叫你办什么。有一次我十分不耐烦地对母亲说,这个家就因为有你,否则我真是不想回了。母亲生气地说,你可以变心,这个家不会变心,你看着回吧!

母亲是对的,家没有变,而我变了,我只要家的温暖,却不想为家做得太多,不算短的城市生活已经让我学会了自私。母亲的话也让我明白了,既然家在乡下,我就别无选择。因为父亲的坟在那里,母亲的火炕在那里,滋养我的习俗风情在那里,今生今世,回家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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