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得了个小奖,都老大不小的了,才得了这么一回奖。我模仿电影明星,上台磕磕巴巴地说,我想再年轻10岁。
我这是不好意思,干了这么多年才领奖,说明我从前努力不够。
去年,有个编辑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书稿通过了出版社的选题,我高兴得一塌糊涂。现在图书出版业不景气,出版社慎之又慎,弄出本书不容易,我到现在还在兴奋中。
还有个编辑发来邮件,告诉我这张报纸明年不办了。编辑动容地说,“你的文字耐读,静静地读,读好长时间,或者在一个温暖的有阳光的冬日下午,里面有灵魂的静谧安详,可以想很多,很远……”我读后,诚惶诚恐,也很激动,想到从此少了一个可以有理由经常打扰的朋友,心里一阵子高兴,又一阵子悲怆。
纸媒会消亡吗?尤其是我们这些靠纸媒捧饭碗的人,下半辈子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我有时在想,文字的奇妙,就在于可以跟远方的人沟通,远方有一个读懂你的人,这就够了。
那一年,我去旅行,在QQ里对好友鲁小胖子说,在山间石缝,我看到一眼泉,清澈的水,经过砂石的过滤,在汩汩涌流,真清啊。鲁小胖子回我一个卖萌的鬼脸说,你可以灌一壶,带回来泡茶。
那一年,我打算访问50个小镇,结果理想太丰满,现实很骨感,只去了6个,时间不够啊,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
在徽州的一个偏僻古村口,我想去看古人的联排别墅,被一个嘴上啃着萝卜的中年男人拦住,说村子现在卖钱了。
那一年,我下巴颏铁青的胡须中,有了隐约的花白。每天中午像个花匠,拿着修割机,哗啦哗啦,一通乱打理草坪,到了第二天,胡须又密密麻麻地生长出来。中国人的营养太充分了,生命力旺盛,我的胡须,生长周期是24小时。
那一年,我认识的一个老板给了我一把扇子。扇子的背面,是一个楼盘广告,印着密密麻麻的煽情蛊惑文字。扇子,在生活中有其角色定位。这几年老板做生意发了,腆着肚子,执一把纸折扇,坐在红木椅子上喝咖啡。我的邻居刘大爷,摇着把芭蕉扇子,站在楼下,呼呼地生煤炉子。
我开通了微信。头一天加了7个好友,等到再邀请其他朋友时,才发觉微信原来是一棵树,他们像一只只鹭鸟,都早已密密麻麻地蹲在枝上。我把卖茵糕的刘大爷、做油饼的李二婶、烤臭豆腐的常二,都搬上去,好让这些小人物风光风光,他们做小本生意,没钱投广告。微信发出的当天,刘大爷卖了30笼茵糕。
我想请108个朋友喝酒,结果过生日那天,只有老婆拎了一只小蛋糕,陪我坐在小饭馆里,点了五个菜,吃完后,抹抹嘴回家。
那一年,半俗半雅。一月木笔树,笔笔忽生花。二月吃花生蚕豆,梅花落在南山上。三月篮中小樱桃,软红可爱。四月摘一朵豌豆花。五月在山中水库,看鱼在水中飞。六月谷雨天,乱翻书……十月坐在一只大南瓜上。十一月闲来檐下坐,听听闲棚秋籽落。十二月嗅得枯草香,掬甜雪烹茶。
那一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