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财富周刊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返回经济网首页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3年12月2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走在阳光小道上的 裁缝店
本报记者 周 琳
1
2
3

1.位于天津市开发区的永正裁缝店第2车间内,工人正在熨烫布料。

2.裁缝店第3车间内,工人正在手工缝纫西服。

3.裁缝店第1车间内,工人用缝纫机对西服勾边。

他指着新厂房问女儿,咱们这个新家好吗?

“爸,这里不好。”

“为什么,女儿?”

“这儿太大了,走一圈要很长时间。”

“那你最喜欢哪儿?”

“我们过去的家,那时候爸爸能天天回家。”

王永正已快记不清从创业到现在搬过多少次家。差不多两年一次的搬家中,永正裁缝店长大了。

001号离职证

1983年,年仅21岁的王永正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天津市铁路局调度室的“铁饭碗”,下海经营自己的裁缝店。

辞职,这一今天看来司空见惯的事,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父亲王焕长的反对意见很明确:“铁路职工子承父业是多年的家训,放弃待遇优厚的‘铁饭碗’,把裁缝活爱好当营生,坚决不干!”

处了2年的女朋友和家长也不同意:当初女方同意谈对象,重要原因就是未来姑爷有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如果辞职,婚肯定结不成!

那时,人们对“下海”仍抱有很深的偏见,有门路的人首选是国企,而搞个体户经商的名声并不好,来自方方面面的歧视和压力让王永正陷入沉默。

长考之后他选择维持初衷。

婚约的解除带来阵痛,当初订婚男方家长给对方的500元彩礼被规矩地退回。钱是退回来了,可装在王永正裤袋里,就像火炭一样烫手。

王焕长说:“这钱你收着,我只当给你娶过媳妇了,以后也别再烦我!”

那个年代,企事业单位人员相对固定,进出一个人绝非易事。为了成为天津铁路局7万员工首个辞职的,老王没少找领导磨嘴皮子。最后得到一个说法:“自动离职,什么待遇也没有。”这已是当时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那天,一身疲惫的王焕长揣着“001号”离职证一进家门,将消息告诉儿子时,王永正竟然像飞出牢笼的小鸟,兴奋地跳起来。

创业并非一帆风顺。王永正遇到的首个难题是没有用来开裁缝店的房子。在塘沽郊区相中的一栋旧房子急需重新装修,1200元的房租是王永正东拼西凑借来的。

1983年7月,拥有2名员工和2台设备的永正裁缝店顺利开业,当天王永正甚至没钱放鞭炮、请宾客。

如今,置身开发区8万平方米的崭新大厦中,每当有人问到当年魄力从何而来时,王永正总会回答:“选择开裁缝店的初衷并非简单为了挣钱,真实想法就是放不下裁缝这个爱好,天津话说,这活儿还真不赖。”

卖白条

置身天津繁华的金街和北京王府井,永正裁缝店同那些品牌成衣店相比总是很特别,看过英国的贺兰榭瑞、法国的多米欧、意大利的罗茹皮亚娜等国外定制服装店的人会觉得,他们的技术有某种共性。

“1件西服2个扣眼,机器锁得不值钱,为啥?因为它们一样。手工做的不完美,可正由于有缺陷、独一无二,它才贵。”王永正喜欢用艺术品来形容自己的服装定制理念。

可在上世纪80、90年代还不甚开放的中国,这样的艺术品能卖出去吗?

商神墨丘利的神杖,最先触动了王永正敏感的市场神经,他认为制衣和餐饮是传统行业,顺应改革开放的大潮,把西装作为突破口能赢得市场。

上世纪80年代末,天津的开放速度从率先开设洋货市场可见一斑。在那个缝纫机为王的时代,购买品牌成衣比手工做服装贵得多。选择开裁缝店的王永正走上了一条小道。

西服在当时很时髦,但是确切概念是啥,顾客不懂,王永正也不甚明白。当时老百姓的理解是“夹克和制服一翻领子就是西服”。 西服得“挺括”,就是往桌子上一立半天不塌架。王永正就在“不塌架”上动起了脑筋。他用小胶水粘上硬帆布缝在样品的胸口内衬里,一次次的试验终于让西服“立”了起来。老百姓说,看人家永正,西服做得像板儿一样,立那半天不倒,那才叫活儿。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1988年4月,由于太多的顾客慕名而来,王永正个体门面销售收入已涨了数十倍。

小屋实在不堪重负,他只好转租塘沽戏院旁边北方宾馆的一间售货亭,后又在不远处的武装部食堂隔了一半做车间。生意好了,员工和机器也多了,可谓小有规模。

扩张速度是惊人的,1986年永正制衣厂被永正制衣有限公司取代,没多久,新公司又在杭州道玻璃厂2次迁移后,租下了位于老弯道向阳楼附近的一块地方。比起文化街和区武装部的食堂,这里宽敞多了,足有400多平方米,能放下20多台缝纫器械。再搂草打兔子,捎带着还留下了20多名训练有素的老技工。兵强马壮的王永正开始盘算进军当时全市档次最高的国际商场。

很快,公司在国际商场二楼占据了100多平方米的专卖店,打出“永正”品牌。他们制作的西服销售异常火爆,甚至到了“卖白条”的程度。

手拿“白条”的顾客不好推辞,可手工剪裁的速度实在跟不上需求,长期下去,公司的信誉和销售收入势必受影响。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关闭商场的专卖店,继续走裁缝店的“羊肠小路”,留住老顾客们的心;要么向机械化、大众化的成衣企业转型,提高制衣数量,拥抱镁光灯,走向大商场。

怎么办?机械化的“阳关大道”看似便捷,实则背离了王永正的创业初衷,他决定带着职工们继续走回定制服装之路。

王永正的判断和市场细分化发展趋势基本一致。1991年开始,全国服装业洗牌速度加快,在轻纺中心天津和上海,随着棉、毛纺厂转轨,不少成衣品牌渐渐消失,但永正通过量身定制模式,顽强地适应了市场,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年产2万多套服装。

可需求依然惊人。新建厂房,扩大规模,成了他的当务之急。王永正开着小货车四处奔走看场地。终于,一家闲置已久的建材厂进入视线,租金一年6万元,租期5年。在“永正”发展史上,建材厂的5年是他发展最稳定的5年。

然而扩张之路布满荆棘。有了厂房,设备、人员哪里找?一个朋友告诉他,四川一家服装厂倒闭,不少日本兄弟牌电动机子急于出手。王永正一听就乐了,经过一番周折,与服装厂的设备交易完成。

再找熟练缝纫机工人可犯了难。四川招的服装学校学生是一群毛孩子,根本不顶用。而培养一个高级裁缝至少要8至10年,即便是普通裁缝也要3年。在困境面前,王永正没有乱方寸,他首先想到的是过去集体、国有企业下岗的老职工。

现任总部技术高管之一杨俊源就是被王永正请回来的“凤凰”之一。她从上世纪80年代加入服装企业,一干就是10余年,期间还被公派去大连服装学院学习深造,就是这样一位有实际经验又具备理论基础的人才,却由于所在单位的凋敝远走他乡。

“当时王总为了请出我们这些老裁缝,没少往我在葛沽镇新城的老家跑。”杨俊源的言语中透着感激,“我们手艺人,这辈子也赚不上什么大钱,老了退休闲在家里,这颗心还是放不下剪刀、顶针、缝纫机。”

通过一次次走访,王永正请得杨俊源这样的一批资深国企职工“出山”。在随后的几年里,公司相继投入2000万美元引进设备、建成现代化西服基地,并派出一批批员工到海外一流裁缝店学习、培训,还聘请了日本、意大利、英国等国的专业技师来厂指导,仅培训费就达300多万美元。永正裁缝店的人才库再次充实起来。

4点多的太阳

天津服装30厂曾位于塘沽区三槐路上,是一家以外贸出口为主的国企。在经历了20多年的辉煌后,1995年时30厂已奄奄一息,厂里500多人,退休职工占三分之二,极大地拖累后续发展。作为局外人的王永正洞若观火,他感到市场经济的优势在与计划体制的僵硬管理对比中显露无遗,脑海中浮现出民企兼并国企的种种画面。

上世纪80、90年代,城市商业银行系统还没有健全,各地只有部分城市信用社,而对于民营企业来说,从当时仅有的几家“银行”贷款很难。“融资成本比较高,现在能贷出100元的质押物,那时能贷50元至60元就不错了。”王永正想着“蛇吞象”的好戏,却苦于融资压力迟迟无法出手。抉择时刻他的一个老客户伸出援手,把自己进口配件的资金硬是划给了裁缝店。

1995年,王永正主动与有关部门就兼并细节谈判,敲定800万元的价格收购天津服装30厂全部资产并接管企业全部员工。在随后召开的新服装厂第一次全体大会上,他“约法三章”:一是全厂即日开工;二是原来企业欠发的工资,如数补齐;三是尽力挽留在职员工。在天津市民企兼并国企的历史上,这样的情景并不多见。

理想的殿堂总要靠物质去构建。在成功兼并30厂后的几年中,王永正先后投入2000多万元,为企业建起一套现代化设备体系和工艺保证体系。

“我是在天津理工学院化学系毕业工作后被王总‘挖’来的,在提升裁缝技艺和聘请人才方面,他从没心疼过钱。”公司高管刘权说,王永正的裁缝活很细,每天从分析客户的肌肉部位、结构、形状、特征等特点,到形成完全符合客户情况的数码图像、数据信息,推、拔、归、烫等一番技术流程下来之后,常常伴着渤海湾的日出,忙到凌晨四五点钟。

“你独自看过渤海湾凌晨4点多的太阳吗?”王永正问,也许,他眼中的永正裁缝店就是这样。本报记者 周 琳摄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