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失却了克制,幽默也会衍化为煽情与滥情,珍贵会变得廉价,真挚会变得虚伪,再好的解药也会显得可笑。
本周,在“他们在岛屿写作:台湾文学电影展”上海站的开幕式上,台湾作家余光中特意谈到了幽默。
他说,“痛苦大到一定程度,一定是写不好作品的,因为缺乏了一个审美的能力,痛苦太大只会危险到生命。我有的时候也会愤怒,但我觉得作用不大,不如幽默有效”。愤怒无用,幽默又能做什么呢?余光中曾在《幽默的境界》一文中记录了自己的见解:幽默实在是荒谬的解药。委婉的幽默,往往顺着荒谬的逻辑夸张下去,使人领悟荒谬的后果。
荒谬一如坏天气,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在剧变发生时,荒谬来得尤其密集。秦始皇曾想修建一个巨大无比的苑囿,秦二世曾想把京城咸阳的城墙全部油漆一新。在小说家阎连科的新作《炸裂志》里,迅速膨胀的欲望最终演绎成了种种的疯魔。同为作家的梁鸿评价说,《炸裂志》在狂想与现实、荒诞与真实之间架构了一个结实的桥梁,它触摸到了那隐藏于纷乱生活背后的当代历史结构和逻辑,并且给予一个形象而准确的表达。它描述出处于上升状态的时代逻辑和内部的荒凉,“欲望”以炸裂的方式摧毁世间的信与爱、社会的规则与文明的限度,最终膨胀出一个畸形而又虚空的人间富地。
面对欲望笼罩之下的“人间富地”,幽默如何才能解掉荒谬的毒?除了领悟,还要靠克制。刚推出个人第一部非虚构作品《苏北少年“堂吉诃德”》的毕飞宇说,我最受不了中国电影里人的分离,一定是一个人站在门口,分离的人走出去三五步,缓缓转身,回头,热泪盈眶。有的时候艺术进入人类生活之后,帮助人类,但是也伤害了人类,让人的情感变得不再本真。
若失却了克制,幽默也会衍化为煽情与滥情,珍贵会变得廉价,真挚会变得虚伪,再好的解药也会显得可笑。可煽情与滥情如今是随处可见的,从“知音体”到偶像剧,从忆苦思甜到真情告白,在随身摄像头的晃动和网络热度的骤增中,观众最终看到的都是统一写好的狗血潜台词。荒谬的逻辑在不断夸张,可荒谬的后果却无人领悟,或者看客早已领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罢了。
然而,总有人不愿如此,他们面对荒谬的暴力与伤害,拒绝语焉不详。就像荷尔德林的诗所说的那样:待到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勇敢的心灵像从前一样,去造访万能的神祗。而在这之前,我却常感到,与其孤身独涉,不如安然沉睡。何苦如此等待,沉默无言,茫然失措。在这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