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一些事情还是很有意思的。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活习惯,也有一个地方的语言民俗。这也许就是地域的差别吧。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身在其中,也许感受不到那种魅力;离开了故乡,到了异乡,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为自己不合调的乡音愧疚,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乡音原来是你生存的根基和烙印,是一个人一生的文化符号。
就说我自己吧,祖先是清朝末年从山西洪洞到山东开当铺的,经过了100多年山东水土的浸润与洗礼,我从山东又走出来近30年了。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南方、中原,有的地方是游历,有的地方住了很长的时间,但乡音不改是骨子里的。
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山西,很多时候有人说我的老家是山西的,我基本都是作肯定回答。这必然与我的祖先遗存下来的语气语感有关,水土并没有全部改变了那种音调,是回避不了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是一切不再那么纯正,只剩下了骨子里的一声故土一样的叹息,还有那黄土的厚实生硬与呛人的味道。
在军艺读书时,知名作家李存葆当了我们的副院长,每次他坐在主席台上,我感觉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作为一个作家,也许只有文字的表述才是他的家园,让他坐在台上众目睽睽之下,读一些表彰及颁布的规定条令,似乎有了一种尴尬。他的五莲乡音只字不改,我这个山东人边听边猜也仅仅听懂三成,别说其他人了。不是他不想改,是忘不掉那些吃煎饼就大葱,和黄牛黑牛相依为伴的少年经历,也许只有那些是亲切真实的。
偶尔去山西武乡采风,听到了武乡琴书。那味道可以说余音绕梁,直把我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染在那种掏心撕肺的悲情与缠绵里。姜君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录下了唱段,一个通宵把唱词一个字一个字听出来,又用短信发给了大家,那唱词与唱腔合起来的滋味,更让我们咂摸了一路。而一个来自山西的同行,还是挑出了几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差错,那差错里才真正蕴藏着他们当地琴书独有的灵魂。我这才理解了国家民政部的一个山西战友刘君给我发来的短信——“晋善晋美”的自豪韵味。
想到了每次回到老家,侄子侄女们还是一声声叫着我“福”,其实那是在叫我“叔”。在我们当地,不仅仅把“叔”叫着“福”,还把“树”、“书”、“鼠”等等也叫做“福”,是否为了去除“叔”“树”“书”“鼠”本来字音与“输”同音的晦气才用“福”音来代替,不得而知。反正一辈辈都是这样口耳相传,听起来的那份舒坦,也是一种只有从骨子里才有的独到感觉。
当祖先在一个地域立住脚,却无力和自然界抗争的时候,也许语言就与巫术有了联姻的机会,以共同对抗外来的变数。每一个地方不同的乡音里隐含的永远是一份祈祷和祈福。因为他们相信:
一切,与“福”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