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密歇根州底特律市，近年来由于一直处在财政破产边缘而备受关注。当地时间7月18日，底特律市因负债超过180亿美元无力清偿，正式申请破产保护。底特律迈出的这一步引起了巨大争议。就在底特律申请破产第二天，位于密歇根州首府兰辛的一家巡回法院法官罗斯玛丽·阿奎利娜就底特律养老金基金和市政工作人员所提诉讼作出裁决，以州长里克·斯奈德所颁布涉及底特律财政的法令违反州宪法为由，要求中止底特律破产申请。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诸多纷争，也给这座城市的前景增添了许多不确定因素

兴衰

恶性循环 越陷越深

19世纪末、20世纪初，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日渐兴盛的汽车工业，底特律迎来发展的黄金时期。1896年，工程师亨利·福特在底特律的迈克大道上制造出美国的第一辆汽车，1904年，福特一款人们可以买的T型车下线，也就是从那时起，底特律汽车城逐渐形成，成为享誉世界的汽车之都。

在进入20世纪60年代之后，日本、欧洲汽车工业的迅速崛起给底特律带来巨大冲击，工作机会不断减少。同时，由于美国兴盛一时的公民权利运动造成当地种族关系紧张，1967年底特律发生骚乱。这之后越来越多的白人及中产阶级家庭纷纷迁移到市郊，企业也随之搬迁，侵蚀了城市的税收基础。此后，底特律日渐失去重工业制造中心地位。尽管在20世纪90年代底特律出现过短暂的复苏，但再也无法回到往日的繁荣。人口减少和城市的空心化、汽车业的外迁和萎缩、城市商业和市场消逝，这一切让底特律税收锐减。而日益增长的养老金、退休公务员医保等长期负担，也逼迫城市不得不举债度日。税收的降低迫使底特律不得不缩减市政服务，而服务减少以及日益恶化的治安又迫使更多的人远离这座城市，形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

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给了这座城市最后的一击。2009年，克莱斯勒和通用相继宣布破产，底特律已是积重难返。今年2月19日，一个由密歇根州政府任命的专家小组宣布底特律陷入财政危机；3月1日，州长斯奈德宣布底特律市处于财政紧急状态，州政府委派华盛顿著名的破产律师科文·奥尔为紧急财政管理人，希望能让病入膏肓的底特律起死回生；今年6月，底特律方面曾希望能够通过债务减记的方式来避免破产困境，但是遭到了包括一些工会和养老金委员会在内的债权人抵制，这使得城市财政终告走投无路。

破产，似乎成了这座城市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

争议

利益纠葛纷繁芜杂

在底特律申请破产后，底特律市民、密歇根州政府、底特律市债权方、大型汽车企业乃至美国政府纷纷发声，各方态度迥然不同，表现出底特律破产这一事件背后纷繁芜杂的利益纠葛。

对于底特律申请破产，白宫方面表示，总统奥巴马密切掌握情势发展。不过，这一表态更多地被当地媒体解读为“撒手不管”。

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在授权底特律紧急财政管理人科文·奥尔向位于底特律的美国破产法院递交破产申请后表示，“申请破产保护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也是惟一可行的方案”。他在破产申请的备忘录中写道：“底特律市民需要也值得拥有一条打破公共服务每况愈下这个恶性循环的清晰道路；这个城市的债权人以及很多尽忠职守的公务员理应知道该市能作出以及将会履行哪些承诺；为此，惟一的办法是对底特律进行彻底重组，让它得以脱胎换骨，卸掉那些根本还不起的债务包袱。”

底特律市民表现出一种无奈的乐观。据美国媒体报道，当地居民认为，虽然破产不是一件好事，但考虑到底特律的危急处境，希望这会是一个出路。“这可能是一个转折点，可能是底特律可以开始向前发展的时刻。”

福特、通用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商对该市提交破产保护申请持乐观看法，认为经过痛苦的金融重组后该市会变得更强大。通用汽车在声明中表示，“相信对底特律来说今日也可以标志着一个干净的开端，希望各方都意识到接下来要作的一些牺牲能够帮助重建一个更强大的底特律，让市民获得应有的服务水平和生活质量”；福特公司表示，“这座城市面临着艰难的任务，但我们乐观地相信，政府领导人将成功振兴这个社区”；克莱斯勒则承诺将继续在这个城市进行投资。

反对的声音同样强烈。底特律33家工会联盟首席谈判代表麦克尼尔表示，破产申请的提出旨在破坏工会，是一次“夺权行动”。他认为，破产申请的提出，并非为了修复城市财政，而是“州长及其代理人妄图接管这座城市”。

美国证券业与金融市场协会则称，底特律破产保护计划是对债券持有者的不公平对待，他们的债权应受到州法律的保护，而在偿付资格和金额方面，预计超过10万名债权人之间将爆发一场激烈争斗。当地媒体认为“这一破产案可能纠缠数月甚至数年”。

密歇根州巡回庭法官罗斯玛丽·阿奎丽娜在破产申请提出后的一项裁决，则让底特律破产事件蒙上了“阴谋论”的阴影。阿奎丽娜认为，密歇根州宪法禁止任何可能导致公共部门雇员退休福利被减损的行为，这自然包括了底特律市，里克·斯奈德和科文·奥尔在明知破产保护申请会对这种福利造成影响的情况下提交申请是对州宪法的违反。当地媒体也报道，最初的法庭文件显示，紧急财务管理人将在7月19日提交破产申请，但是科文·奥尔在之后修改文件，划掉了这个日期，并手写了“7月18日”。这使得在英格汉姆郡开庭的罗斯玛丽·阿奎丽娜法官准备就养老保险基金所提交的阻止破产保护申请的动议被迫中止。

未来

定损盘活 尚待时日

伴随着这次底特律申请破产保护而引起关注的，还有《美国破产法》第九章市政破产的相关内容。《美国破产法》制定于1978年，第九章是《地方政府债务调整法》，规定了地方政府破产办法。该章法律只适用于州下属的市、县、地区、村镇等地方政府，不包括州政府本身。这一章的立法宗旨在于，确保破产市政府能继续持续管理城市的前提下有秩序并终局性地处理市政债务、寻求财务再平衡的司法救济手段。简单讲就是保住债务人实现再生，因此法律对债务人的保护是比较充分，那么相应债权人的利益就会受到冲击。目前底特律破产案走完了州政府批准、联邦法院申请这两个流程，但当地媒体报道，底特律市最大的债权人（均为退休基金）已经提出了抗辩意见，要求联邦法院驳回该市破产申请。

对底特律市政府而言，破产保护并不一定是坏事。破产只是意味着地方政府失去清偿债务的能力，并不等于政府职能破产。破产的根本目的还是为让政府真正摆脱财政危机，跳出死循环。据美国当地媒体报道，此次市政府破产对底特律居民的影响在于，一些服务会被缩减，有可能增税。底特律市政府破产以后，政府照常存在，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能，但他们还是要为破产付出代价的。所有底特律拥有的资产都可能被拍卖，这些资产包括底特律动物园、一幅梵高画作以及历史遗迹韦恩堡等。

值得关注的是，底特律申请破产不仅对美国带来巨大震撼和冲击，深陷债务危机困扰的欧洲也有可能再度受到重创。据报道，目前焦头烂额的欧洲各大银行将成为底特律破产案的潜在受害者之一，因为许多欧洲银行早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就以退休金形式持有底特律的债务。业内人士预计，欧洲银行目前持有底特律市约10亿美元无担保债务，这部分债券在破产案中只能获得极低的偿付。

美国的城市破产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就在2012年，加州斯托克顿市、猛犸湖市、圣贝纳迪诺市三个城市在短短3个月内相继申请破产。其中，斯托克顿市是当时美国所有破产城市中最大的一座，负债额约为7亿美元。可以预见，围绕底特律破产的定损、补偿和最终盘活，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盘棋如何走下去及何时终局，还难以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