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且听杜鹃花开的声音

□ 曾 莹

井冈山的杜鹃开了，这个我早知道。一直想去看看，奈何俗事缠身，总不得空。幸而这一周得闲了，又恰逢杜鹃花节，便趁着周末邀了友人欣然前往。

刚下车，秀气的井冈山火车站便映入眼帘，乍看像山林中起伏的银浪，又像张开双翅翱翔的雄鹰，朋友笑，“一切景语皆情语”，终究是游人心境。那么，你是什么心境呢？我反问。躁，她答得利落也实在。天下起了毛毛细雨，随风扑拂在脸上，清凉而芳香。我们登上开往茨坪的公交车，车窗外一路绵延的杜鹃花景观带，花开绚烂。

车上热情的老区人民听说我们特意来看杜鹃花，便七嘴八舌争着介绍，有说江西坳的杜鹃花连坡连片很壮观，有说新城区中心公园里人工种植的杜鹃装点得很漂亮，还有说现在茨坪正在搞杜鹃花节开幕演出，歌儿好听，舞好看，又有杜鹃花展，每年都来很多人，很热闹。不过，取得一致同意的是杜鹃山的十里杜鹃长廊，最漂亮，当然要去。朋友一路上没怎么插话，只不断抱怨天气不好。

我们最终没赶上开幕式，却碰着结束后从舞台下来可爱的“小红军”们噘着嘴说“哎呀，我的屁股蛋儿都湿了”，惹得一行人哈哈笑。随着涌出来的人潮，我们去隔壁展厅看了杜鹃花展，朋友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照个不停，咋咋呼呼跟朝鲜展厅的工作人员卖弄她蹩脚的韩语。展厅里的杜鹃花开得正艳，一盆盆，一簇簇，姹紫嫣红，婀娜多姿，品种繁复，煞是好看，不过，毕竟是人工雕琢，赞叹之余总感觉欠缺些什么。

下午我们买了票，乘旅游观光车去往杜鹃山。缆车悠然而上，雨雾缥渺，犹如仙境。相较于杜鹃花展上人头攒动的热闹，许是天气原因，这里游客相对少了些，也安静多了。此刻人在半空，俯仰底下一闪而过的树梢儿、山脊儿，心中突然放空般的豁然开朗。借着午后雾散了些，导游指着远处绿色当中隐约的白色、粉色，说那就是杜鹃花。“这里有开白花的江西杜鹃，开红花的映山红，开粉红花的鹿角杜鹃、云锦杜鹃，开粉红至白花的猴头杜鹃，开淡红紫花的红毛杜鹃，以及井冈山所特有的珍稀树种——开淡紫红色花、具有香味的井冈山杜鹃等。从4月中旬到6月初，井冈山都弥漫着杜鹃花的香味！”

落地刹那，我便深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是树的味道，是雨的味道，再细品，确实是花香味儿。这香味，许是雨天的缘故，不浓也不淡，断断续续，又持久弥芳。想起香山居士白居易曾有诗写杜鹃花：“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细看枝头素色花瓣上沾着雨珠儿，更见可怜，把杜鹃比西施，当是这种韵味儿。

沉思的片刻，朋友已经跟着那旅游团一行丢了我往前老远去了。我并不急着跟上，相反，却颇享受一个人的时刻。走在栈道上，空空山谷，鸟声清脆，更显幽静。我是喜欢安静的，平日工作忙，事情多，心浮气躁，今日难得有这般景象，所以毛毛细雨里，氤氲缠绕，恰好给心灵放个假。从栈道栏杆往下望去，白色粉色相间的杜鹃花，隐隐约约树林中，真是漂亮。井冈山的杜鹃跟别处的十分不同：一般的杜鹃是矮团的，一簇一簇，颜色艳丽，十里杜鹃在坡上荼；井冈山的杜鹃是树立的，一棵一棵，素色居多，十里杜鹃在崖上竞放。拾阶而上，你会发现有的高达数丈，巍然挺立伸入苍穹；有的苍虬结枝，曲意求存缝隙而生，但无论怎样，置身其中，一股生命的坚韧与执著肃然而生。

不知何时，朋友蹲在前边等我，凝神静气看着峭崖上伸展开去的一株花枝，底下是万丈深渊，任凭手机在她旁侧一闪一闪，全然忘了身处何处。

凉风摇动，我走近了，她望了我一眼，示意：嘘，听，花开的声音……许久，她喃喃，“明年春天，再来井冈看杜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