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新作为科学研究、技术进步与应用创新协同演进下的复杂涌现，常常跟大公司、高学历、专业人士等词汇紧密联系在一起。那么在互联网用户多元化的背景下，能不能充分利用数以万计具有复杂、多元化的文化、教育、地域背景的互联网用户来进行科技创新呢？“众包”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有益的思路和探索。

众包（crowdsourcing）指的是一个公司或机构把过去由员工执行的工作任务，以自由自愿的形式外包给非特定的（而且通常是大型的）大众网络的做法。众包乃顺应互联网革命之势而生。首先，生产力的快速进步，使得很多人都可以有大量的自由时间来从事工作外的事情，这些基于兴趣并得到同道高度评价的事情能够极大地激发自身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其次，互联网的普及以及互联网经济独特的边际成本趋向于零的特点，使得巨型“在线交流”平台得以出现；第三，互联网消除了参与障碍，将整个世界连成一张网，公司就可以充分利用全世界的人才。与公司最具才华最专业的专职员工相比，数量庞大而多样化的人才队伍无疑能提出更多、更好的解决方案，Linux操作系统、Apache服务器软件、火狐浏览器等互联网经济的基础性工程的解决就是最好的例证；第四，消费者越来越追求多样化，即小批量、多品种；第五，生产者、消费者、供应商之间的界限日渐模糊，正如在《第三次浪潮》中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所预测的那样，消费者将对消费品的生产过程施加更多的影响，从而演变成“生产消费者”。

众包秉承开放理念，要求从封闭独占转变为开放共享，宝洁公司的实践探索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宝洁在其160多年的发展创新史中，一度坚信：只要不是公司内部的发明，就等于零。但是到了2000年中期，在短短的半年中，宝洁的股票市值下降了一半，750亿美元的市值灰飞烟灭。面对此困境，新任CEO雷富礼（A.G.Lafley）打通部门之间以及公司和消费者、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障碍，提出了“连接和发展”的新战略，把从外部获得的新产品和创意从当时的15%提高到2007年的50%。雷富礼提出“宝洁有8500个研究员，我们发现了其他15万个类似的研究员，他们都有公司需要的专业知识，为什么不利用他们的才智”？宝洁利用了雷富礼说的“建立在互联网基础上的搜索引擎”，即充分利用14万个科学家组成的网络——“创新中心”（“创新中心”InnoCentive最早是由医药制造商礼来公司资助，创立于2001年，现在已经成为化学和生物领域的重要研发供求网络平台）来解决问题，将公司内部职工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到“创新中心”上。如果网站上某个科学家提出了解决方案，宝洁就给他支付一定的报酬（宝洁拥有知识产权）。宝洁发现，无数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很享受在自己的“业余实验室”里付出自由的时间和精力，激励他们的不仅仅是可以赚一点外快，更多的是当解决一个难题或者提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后，得到他最为在乎的朋友和同龄人的高度评价后的成就感。

众包给宝洁带来了一些最具创新的产品，包括现在随处可见的“速易洁”除尘器；众包还为宝洁节省了大量的研发成本，而且公司的收益和利润率也持续增长。自雷富礼接管宝洁以来，公司的市值超过了之前的峰值，净利润在2007年达到了100亿美元，翻了三倍。

众包作为一个新生事物，并不是解决所有科技创新的灵丹妙药，也有自身的局限性和适用性。一是众包具有参与者的主要目的不是金钱,参与者贡献的是业余时间的基本属性，这就要求众包的项目很有趣；二是众包很难对工作进程进行精准把握，有可能导致时间成本很高；三是需要建立一个众包赖以运行的社区或平台，当然这个社区和平台必须是自由、开放的；四是由于没有公司内部规章制度的约束，需要管理者把复杂的难题分解成若干个小问题或小单元，方便大家协力完成。

众包有其明显的优点和缺点，那么什么样的科技创新适合采用众包的方式来解决呢？一是需要汇集集体智慧和大众智慧的各种市场预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公司可以通过众包来建立起一个巨大而多元化的人才网络，这些人才当中很多具有准确的预测能力。二是科技难题，正如宝洁公司所做的那样，把需要帮助和解决的难题放在网上，这些难题就可能会被一些你根本不认识但是确有独特能力的人才看到。三是新创意的汇集，即通过众包请大家对某一项工作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创意。

众包作为一项新趋势，如何更好地发挥众包的力量呢？一是要选择合适的大众，一般来说，完成众包的用户数5000为最优。二是提供有效的激励措施来留住参与者，这就需要了解参与者的动机是什么。三是众包这种介于市场和企业之间的价值网络，虽然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绝不意味着能够完全替代企业。四是需要高效的管理者，正如开放源代码软件计划Linux中莱纳斯·托瓦斯所起的领袖作用一样，任何成功的众包都是由大众和指导他们的某几个管理者一起通力合作完成的。五是任务应分解得尽可能小，保持简单，这是因为众包都是大众利用其业余时间完成这一特点决定的。六是牢记史特金定律（Sturgeon's Law），即任何事物（特别是用户创造的内容），90%都是垃圾，众包的结果还需要去粗存精。七是搭建能够满足自我实现需要的平台和社区。

（作者为国家行政学院社会和文化教研部高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