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12日，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成为文化系统首批由“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直接转制为“国有独资公司”的中央文化企业。此举创造了我国首家中直院团———“中国东方歌舞团”整体转制的历史纪录。 

  中国东方歌舞团是由原东方歌舞团、中国歌舞团在2005年实行“两团合并、整合资源”组建的国家歌舞团。转制为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增添了活力、提升了竞争力。在今年5月的第二届中国文化企业30强评选活动中，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成功入选。

  乐声激昂，23岁的沙呷俊楠在舞台上神采飞扬、笑容灿烂。这一幕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2002年，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东方演艺集团）的前身中国东方歌舞团推出的大型音乐舞蹈晚会《秘境之旅》红遍全国，影响了一代怀抱艺术梦想的年轻人，其中就包括当时还在上中专的沙呷俊楠。“从没看过那么美的舞蹈！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演出中的那些舞蹈动作。演出结束以后，我偷偷跑到后台，看着那些演员从后台走出来，觉得特别羡慕。”深入心底的震撼推动着沙呷俊楠追随着偶像的脚步来到北京，并最终成就了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一幕。

  然而，这童话般美丽的故事在东方歌舞团只是个被反复演绎的寻常主题，一代代被前辈艺术家感动的歌者和舞者像沙呷俊楠一样，怀着梦想来到这里，再用青春和热情续写这部流光溢彩的传奇。

  不过，沙呷俊楠的故事里还有些和前辈们不同的地方。他2007年才来到中国东方歌舞团，是个新人，能够担任领舞属于破格。除了个人努力，也得益于新的岗位及薪酬制度的确立。2009年11月，中国东方歌舞团改制重组为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是首家转企改制的国家级院团。今年2月，新上任的领导班子进行了一系列旨在促进竞争、提高绩效的内部改革。沙呷俊楠说，“对我们来说，改革最大的好处就是提升了发展空间，给新人更多的机会。如果是以前，新演员等待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故事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在于，沙呷俊楠正在跳的这段舞正是新版《秘境之旅》中的一段。对他来说，这是个美丽的巧合；但对于集团来说，却带有某种必然性。中国东方演艺集团董事长顾欣告诉记者，“几十年来，我们积累了很多优秀的资源，但是过去由于体制机制原因，资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运用，甚至相当一部分是闲置的。其中包括系列经典作品、各类专业人才等。这次复排《秘境之旅》，就是开发利用闲置资源的一种尝试。”

  顾欣说，建立集团的目的就是为了整合演艺资源、拓展发展空间。通过市场运作带动文化服务质量提升和影响力增强，进而更好地实现其社会价值，这是转企改制最重要的动因。

时光里的舞者

  在流逝的时光里，舞者们耀眼的艺术生命，就像一首诗中所写，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无论从哪方面说，中国东方演艺集团选择的这条道路都充满挑战。中国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晓明曾用“双重原创”一词来概括演艺业生产的特殊性。一台原创节目，不仅需要原创剧本，还需要演员在现场的“原创性”演绎。演员的个性是演艺产品的精华，因而通过标准化生产降低成本的做法在演艺业完全行不通。要想提高生产效率，增强文化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必须另寻途径。

  转制以前，中国东方歌舞团也曾进行过一系列这方面的探索。通过引入新技术、改造生产流程以及加强资本运作等方法使平均成本明显降低。但是，由于无法从根本上调动演员的积极性，这些在体制内进行“企业化运作”的方式效果有限。

  “转企改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提供了一个岗位和薪酬改革的契机。”文化部文化体制改革特聘律师钟礼松说，“事业体制下虽说也可以竞争上岗，但核心岗位不可能聘用没有编制的人。只有通过转企改制，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竞争上岗，使人才资源的配置更加合理。此外，事业单位的薪酬调整是有限制的，改革以后企业有更大的自主权。”

  顾欣也表示，改革后集团内工作热情普遍高涨。随着演职员由事业身份转变为企业身份，在新的契约下大家机会均等，企业内部公平竞争有了坚实的基础。

  不久前，原中国东方歌舞团人员事业编制已由中编办批准核销，新成立的中国东方演艺集团和员工陆续重新签订了劳动合同。

  接着，新的评聘制度和薪酬制度很快出台。顾欣介绍说，集团设立了领衔主演、主演、演员、实习演员4个档次的岗位，并组织专家对演员的各项专业技能进行了考评。各团以考评结果为主要依据，并参考演员的职称、工龄和其他演员的评价等因素，确定每位演员被聘用的岗位。同时，从今年8月开始，演员的工资就分成基本工资和绩效工资两部分。绩效工资只和演员练功、排练、演出的工作量，以及在演出中担任的角色有关，通常都会超过基本工资。“两块工资加起来，员工的工资大约是改革前的两倍。”顾欣说。

  在一次彩排现场，我们见到了舞蹈演员滕宇。此次改革中，她被聘为领衔主演，工资涨幅最高。“领衔主演要求是国家一级演员，我还是二级演员，是破格聘用的。主要由团里根据平常的表现做出综合评定。”滕宇说，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兴奋，现在更多的感觉是压力，“身边很多人都在学新的东西，我也准备忙完这台节目就去报些培训班好好充电。”

  但在顾欣眼中，这些还远远不够。“我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舞蹈演员们。”顾欣说，“演员的艺术生命很短暂，尤其是舞蹈演员。我们这批舞蹈演员是优秀的，但获得的回报不成比例，市场经济应当按质论价。”

  说起原中国东方歌舞团，熟悉的观众眼前大都会出现一幅这样的画面：身着华丽服饰的妙曼舞者，行云流水般演绎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东方歌舞团成立初衷是为了把中国音乐舞蹈艺术介绍给国内外观众，同时把外国健康优秀的歌舞艺术引入国内。经过一代又一代艺术家的努力，这里形成了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尤其是亚非拉美风情的女子群舞，已经成为我国演艺宝库中独一无二的财富。

  舞蹈对形象和体力的要求，使这门艺术成为名副其实的青春行业。“我们舞蹈演员从中专读起的话要6年，只读本科也要4年，进了团如果不用，过几年年龄大了就跳不动了。”沙呷俊楠说。滕宇也说，平常同事们谈起来，讨论最多的就是以后跳不动了怎么办。

难度取决于角度

  刹那芳华，10年付出。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代代舞台艺术家们以青春和奉献成就了“东方”艺术桂冠上的明珠。在流逝的时光里，舞者们耀眼的艺术生命，就像一首诗中所写，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如今，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正要让这火焰燃烧得更炽烈、更长久。

  事业体制下的包袱，从企业角度看可能是很宝贵的资源。

  在顾欣眼中，延长演员的艺术生命并非不可实现的目标。“团里成立了一个培训中心，开办少儿舞蹈培训班，面向社会招生。演员不能上台了，但舞台经验丰富，可以去当老师；有的还可以转到管理岗位，他们了解艺术生产流程，更容易做好。”顾欣说，集团艺术培训中心今年3月已经开始招生，并且扩充了培训科目范围。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优秀的演员，如果形成个人品牌，发展的空间会大大拓宽。”集团公司的任务，是为这些演员的成长搭建平台、创造环境。

  首先要增加演出机会，只有多经舞台磨练，演员才能真正成熟，才能获得观众和市场的认可。

  为此，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成立后，重新组建了相对独立的4大演出分团：东方歌舞团重点创作演出亚非拉、欧美风格节目；中国歌舞团重点创作演出民族音乐舞蹈节目；东方流行乐团侧重创作表演流行音乐作品；东方民乐团则重点关注世界各国的民间音乐。

  这一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原中国东方歌舞团成立于1962年。2005年，由中央歌舞团和中国轻音乐团合并而成的中国歌舞团又并入了“东方”。中央歌舞团是新中国成立后诞生的第一个国家级院团，擅长表演中国民族民间艺术；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轻音乐团则以通俗音乐风靡一时。然而，并入原中国东方歌舞团后，这些团体的特长并没有得到发挥。“我们积累了很多高手，只是没有把他们挖掘出来。很多乐器，常年放在仓库中没有人使用。”顾欣说，很多时候，换个角度看问题，会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助力。

  他说，“作为企业，总是会问自己：能不能做得再好一点？这是和事业单位最大的区别。观念变了很多东西都会改变，事业体制下的包袱，从企业角度看可能是很宝贵的资源。”

  在今年8月“国家艺术院团优秀剧目展演”活动中，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推出了4台晚会。不同团体根据节目需要和自身特长，相互结合，使演员演出机会大大增加，节目形式也更加灵活多样。特别是特色器乐表演节目，既新奇又幽默，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

  同时，团里根据演员自身特点，为他们提供能够最大限度发挥能力的岗位。“对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是两点：一是这个岗位能不能施展他的才华；二是收入，解决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所以，我们最关注的是能不能为每位员工提供施展才华的平台和更大空间。”顾欣说。这一思路得到了演员们的衷心欢迎，沙呷俊楠说，“对我来说，工资涨了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精神上获得的满足。”此外，为优秀节目策划、舞美设计等专业人员创建个人工作室的计划也在推进中。

  当然，工作热情高、产品质量好并不一定保证能换回好的效益。为了让演员们的表演获得足够的回报，需要更宽阔的思路。顾欣认为，文化企业要拓宽盈利空间，一方面要提高产品策划与设计水平，提高内部团队经营管理水平等；另一方面，也要重视向外开辟新的盈利点。“我在原‘东方’，最大的感受就是当初品牌和资源没有用好，只有通过改革才能改变现状，让这块金字招牌焕发应有的光彩。”

  此次组建新的演出团队，各个团长的职责与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们不仅要管创作和演出，还要管人、财、物和营销。刘江原来是集团创编室副主任，通过竞聘成为新成立的中国歌舞团团长。他说，改革后感触最深的就是“成本核算”意识增强了。“集团开了很多会，也办了培训班，帮助我们学习企业管理的技巧。”刘江笑着说。中国歌舞团副团长哈日巴拉多年从事营销工作，但新的岗位仍然让他感到有很大变化。“以前就是单纯的营销，现在要时时考虑到团队的发展。不仅要把自己好的产品推销出去，还要注意开拓市场，跟对方一起思考怎么带动文化市场的繁荣，怎么让老百姓能看懂高雅艺术。”

  “原‘东方’的特点是生产能力强，策划、设计能力和推广营销能力不足。”顾欣说，这也是国内很多艺术团体共同的困难，只能一边靠自己培养，一边想办法引进人才。此次改革赋予团长更大的管理权限，一方面是为了培养经营管理人才，另一方面也便于推动各团开辟细分市场，同时使集团领导有时间考虑战略层面的问题。在顾欣的设想中，未来的东方演艺集团应当实现演艺产业化、产业立体化的发展模式。企业身份的获得，使集团市场化运作的空间更为广阔，可以充分利用“东方”的品牌优势，纵向输出品牌、输出管理、输出标准，通过兼并整合在全国扩大“东方”品牌的影响力；横向打造一系列衍生产品。顾欣举例说，中国电影目前发展很快，但是歌舞剧电影很少。“东方”完全可以发挥这方面优势，拍摄轻松活泼的歌舞剧电影，如今社会压力很大，这种类型的电影一定会受欢迎。

  只有事业单位才能做公益性文化是一种误解，企业可能做得更好，关键是谁能拿出好的产品。

有实力才有说服力

  改革终究是一个攻坚克难、开拓创新的过程。它既需要院团长们拿出一定的魄力来想办法克服困难，同时也需要提供配套政策，完善管理措施。但有一点已经越来越清晰：院团不能脱离市场谈发展。

  文化部改革办有关负责人表示，“回顾历史，文化体制改革的步伐是和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步伐相一致的。文化并没有独立于社会发展趋势之外，而是一直处于整个社会的变革之中。今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经确立，各行各业都在按照市场配置资源，文化产品必然也要遵循市场规律，这一历史进程不可逆转。在这次改革中，我们提倡柔性操作，提出为每一位员工安排就业机会，充分说明改革并不是为了甩包袱，而是为了顺应潮流、促进发展。”

  转企改制是国有院团面临的共同课题，但转制后如何发展，则要视具体情况分析对待。不同院团从事的艺术门类不同，各地消费市场情况也有差异，制定发展目标应当因地制宜、符合实际。对东方演艺集团来说，抓住契机做大做强是自己的使命。有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好的品牌号召力，应当肩负起演艺业领军者的责任。顾欣说，“我们的节目本身是高质量的，进入市场后，希望调整得更加美丽、青春、时尚。”转企是为了借助市场的力量发展壮大，发展壮大企业是为了扩大演艺产品的影响力。演艺产品是文化产品，最终的目标是为了文化建设服务。只有占领市场才能影响观众。顾欣表示，“只有事业单位才能提供公益性文化服务是一种误解，企业可以做得更好，关键是谁能拿出好的作品。要相信群众的鉴赏力。”他认为，文化企业应当有责任、有信心为老百姓提供更高品质的文化产品，让中国文化有更大的影响力。

  乐声转淡，掌声响起。再来一次旋转、腾跃……以舞者的方式向观众致意道别。这一场演出结束了，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机遇、梦想和成就。截至目前，东方演艺集团公司演出总场次已达314场，同比增长318.6％；经营收入达8145.9万元，同比增长219.3％；演职员工人均收入同比增长214.6％。把握好现在，心中想着充满希望的未来，沙呷俊楠和同伴们舞动着青春、热情一路向前。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回首今天，或许你会发现，他们就是那创造历史的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