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人物风采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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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2010年10月2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底科学的奠基人金翔龙
瀚海探秘志高远
本报记者 韩 叙
金翔龙在深海钻探船边留影。
金翔龙在海洋考察船上。
  2009年,金翔龙参加南极科考。

  1934年11月29日,一个婴儿在南京呱呱坠地。25年后,他带领着中国第一支海上勘测队,揭开了中国海上石油勘探的序幕。

  他,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海底科学的奠基人————金翔龙。如今,年近80的金翔龙已经不再频繁出海考察,但他的学识、经验以及对海洋科技事业的热爱,依然激励着研究者们向着神秘的海洋深处不断进发。

选择大海

  虽然仅仅是一次实习,但置身于大自然严酷环境中,金翔龙真切地领悟到了学校讲授各类课程的实用意义。

  金翔龙最喜欢的事情是读书,探险、游历也都是他的爱好。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对未知的好奇,深深影响了年轻时代的他。为了这个愿望,他选择了想象中最具有探险精神的专业———地质。

  1952年,他如愿以偿,走进了北京地质学院(中国地质大学前身)的大门。大学里的野外实习圆了他的探险梦。他们西行,直抵青海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巴嘎柴达木湖。

  理想与现实总是有距离的。北京地质学院是一所工科院校,讲授的课程并不仅仅包含地质学,还有不少是工科的课程,如投影几何、机械制图、电工学、机械原理与零件,以及社会科学课程,如组织管理与安全等。面对与理想中相差甚远的教学安排,金翔龙犹豫了,他甚至想到了转系。可为了自己的探险梦,他几经思量,还是坚持了下来。

  事隔多年,每每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光,金翔龙都会庆幸自己当年的坚持。

  在柴达木考察时,3支勘探队同时进入沙漠。金翔龙带领的是其中的第二支,位置处于另两支之间。他将物资进行合理的配置,在3支队伍中,他的队伍状态最好,战斗力最强,这得益于课堂上学到的组织管理与安全知识。在勘探队转移的过程中,沙尘暴来袭。漫天的黄沙遮住了太阳,可视距离几乎下降为零。他果断地决定,停止前进,就地扎营,让骆驼围成一个圈,人躲在骆驼的肚皮底下,野外生存课程中学到的知识拯救了整支队伍。当其中一支勘探队因为缺水而陷入困境时,他的队伍承担起了物资中转的任务。之后,他又用摩斯电码将求救信号发出,确保了勘探队的安全。

  虽然仅仅是一次实习,但置身于大自然的严酷环境中,金翔龙真切地领悟到了学校讲授各类课程的实用意义。

  正是那一次的经历,让金翔龙改变了对地质学理想化的认知,体会到科研工作中充满了艰辛与危险,也更坚定了他为祖国地质科学奉献青春的理想。

  1956年,金翔龙大学毕业。毕业前夕,恰逢新中国第一个中长期科技规划《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制定,“向科学进军”的口号鼓舞着每个青年人的心,金翔龙更是热血沸腾。

  望着地图,他看到的是祖国辽阔的疆域和同学们遍布全国的足迹。

艰险科研

  “几百个线头咬下来,牙都松了,年轻的时候我就已经满口假牙了。”

  我该去哪里?

  金翔龙问自己。

  祖国东部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唤醒了他,那广阔的大海不也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吗?

  他选择了海洋。

  1957年5月,金翔龙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青岛。迎接他的是当时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海洋生物研究室(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前身)。这里,便是他海洋研究征途的始发点。

  1958年的冬天,金翔龙经历了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当时,他正在渤海黄河口采集样本。忽然,风浪骤起,船长建议去避风。年轻的金翔龙没有采纳船长的建议,因为采样机已经完成采样,正在向船上运送。如果停下来,之前所有的工作都要从头来过。

  海浪一浪高过一浪,调查船在波峰浪谷间颠簸着。空气中夹杂着大量的海水,无法呼吸。突然间,天昏地暗,一个高过了船顶的浪头迎面打来,金翔龙什么也看不到了。

  “恍惚中,我好像感觉身体在滑动。我意识到,不好了,一定是整个船体被海浪压到水下了。一种本能令我四处乱抓,我摸到一根粗粗的钢缆,死死地抓住了它。我在水下等待着,屏住气,极力地镇定住自己。船终于露出了水面,海水向甲板四方溢出去。这时我才知道,海水已把我冲到了后甲板的边缘,要是当时没有抓住这根钢缆……”

  那时的海上调查,只是采集海底沉积物,测量海水的深度。金翔龙想,学地质不就是为了找矿嘛!这些工作应该与地质结合。通过资料,他才知道国外已开始进行海底石油的勘探与开采了。

  翻阅大量文献后,金翔龙明白了,国外进行海底勘探采用的是地球物理的方法,而他只在大学里学到了地球物理知识的一些皮毛,根本无法满足眼前的工作需要。为了尽快地适应工作,他一方面抓紧时间补知识,另一方面联合石油科学研究院、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地质部和北京地质学院等单位,弥补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难处。

  没有专业知识,可以学;没有勘探仪器呢,怎么办?

  在博物馆的玻璃窗里,金翔龙第一次见到了地震仪。那是西安一家企业刚刚研发出来的,也是中国企业自己生产的第一台地震仪。金翔龙敏锐地意识到,这台仪器如果能够运用在海上勘探中,能使数据分析能力上一个大台阶。

  于是,他向科学院汇报了对地震仪的需要。很快,科学院就与石油部达成了共识,石油部毫不迟疑地将地震仪给了他们。

  然而,解决了地震仪,并不意味着解决了一切问题。

  1958年,金翔龙负责的勘探队伍开始筹备我国第一次海上勘探。

  没有远距离传输设备,他们就把监测仪器搬到集装箱里,用汽车运送到海边,这个集装箱成了他们临时的工作站;

  没有传递爆炸声波的电缆,他们想到了用军用被服线代替,他和他的队员们趴在海滩上,像编辫子一样将无数条被服线编成一股,绵延一两公里,深入到海底;

  没有适合在海下使用的检波器,他们就把检波器放在竹筒里面,再灌上沥青密封;

  没有检波器的固定装置,他们就把篮球的内胆充好气,放在网兜里,拴在检波器上,让它悬浮在需要的位置;

  没有海下爆破装置,他们就用油布把炸药包起来……

奉献无悔

  “我做的工作,都是为了造福后人。希望能从海洋这个巨大的宝库里获得丰厚的回报。把一生献给祖国的海洋事业,我从未后悔。”

  1959年,金翔龙带领着勘探队开赴渤海海域。

  当年的地质勘探需要通过对爆炸产生的声波进行分析,这也就意味着勘探队要带着雷管和炸药行进。

  “那时我们就和整舱的炸药吃住在一起,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整条船都会不复存在。”金翔龙回忆说,为了安全,当时,他们将雷管和炸药分开储藏。但海上不比陆地,随时都有大风大浪。炸药还好说,只要没有雷管就不会爆炸。可雷管不然,只要受到猛烈的冲击,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为了船体的安全,在船体摇晃时,勘探队员甚至将雷管紧紧抱在怀里。

  海上监测需要在多个监测地点进行爆破,每次爆破间隔两分钟,勘测队需要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完成对起爆线的修复,得把损伤的电线剪掉,剥开两端的线皮,将里面的金属丝联接起来,再用胶布缠紧。时间紧迫,金翔龙根本来不及用剪子一点一点剥线皮,他选择了最快速的方法,用牙齿咬。“几百个线头咬下来,牙都松了,年轻的时候我就已经满口假牙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国海上第一条地震剖面(龙口—秦皇岛)完成了,实现了我国海上勘测“零的突破”。此后,金翔龙又先后协助1960年原地质部和1966年原石油部的下海任务。他还应原石油部的要求,帮助选址海南莺歌海作为海洋勘探基地。

  就这样,中国浅海石油的早期勘探起步了。金翔龙提出的我国海底构造观点和对油气资源的评价,相继被勘探与生产部门采纳并证实。如今,渤海、黄海、东海的海面上已经立起一座座钻井平台,那些汩汩而出的石油是金翔龙半生心血的见证。

  1990年9月,金翔龙接到电话通知,要他出席12月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的一个会议,代表我国接受联合国对我国太平洋多金属结核矿区申请的技术审查。

  这次会议的意义非比寻常。金翔龙和几个合作者在联合国整整苦熬了5个昼夜,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10多位专家,他们要接受详细的技术审查,激烈的技术辩论贯穿始终。

  第一天的会议上,金翔龙用英语做了详细的技术介绍。“这是一次关系重大的发言,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祖国和人民的利益。”他阐述了我国太平洋勘探区的面积、位置、使用的调查手段、船只、勘探的程序与精度、矿区选定与划分的原则,以及矿区的分配方案等。

  在5天的时间里,他们共提出了5种矿区分配方案,与专家们进行了激烈的技术辩论,最终,为我国争得了15万平方千米的东太平洋理想矿区。我国从此进入了大洋勘探开发的国际先进行列,成为世界上第五个“先驱投资国”。

  会议结束前,金翔龙和联合国专家代表一起仔细审核正式文件样本,逐个校核矿区位置的经纬度坐标,并逐页签名认可。最后,金翔龙代表中国在文件上签字。

  此后的10余年中,金翔龙和同伴们经过不懈努力,在联合国规定的框架内,从已有的l5万平方千米理想矿区内获得了7.5万平方千米“丰产田”的开采权。这块“丰产田”位于东太平洋海底,水深4900米至5400米。

  从没有海洋地质学科到海底科学(海洋地质—地球物理学)的建立,从近海调查到远洋、极地勘察,从一般性海洋地质研究到浅海油气勘察的起步和大洋海底矿产勘探的展开……几十年来,金翔龙和同伴们已经把祖国的海洋事业视若生命。

  谈及我国边缘浅海勘测的现状,金翔龙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作为我国科研工作者最早进入的海域,渤海的开发进行得最为深入。如果把这里的海底比喻成一个3层的楼房,我们在第一层的研究已经全面铺开,目前已进入第二层,而完成各层次的开发,需要年轻人在未来继续开拓。

  1985年5月,金翔龙由中国科学院调到位于杭州的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到杭州以后,他将主要精力花在了培养年轻科学家上,组建了一支结构合理的研究队伍。

  以科研队伍为基础,他又开始建设现代化的海底探测与信息处理系统,并建立起海底科学重点实验室。现在,试验系统和重点实验室已成为大洋矿产勘探开发和大陆架经济专属区勘察等国家重大项目的坚实后盾。对此,金翔龙感到心里踏实,他说,“我来到杭州时已年过半百。我只想尽点义务,为年轻人创造发挥才干的空间,让他们把祖国的海洋科研事业继续做下去。”

  的确,他的学生们不仅传承了他脚踏实地的科研风格和敢于创新的拼搏精神,更在海洋地质领域做出了新的贡献。看到学生们在科研领域绽放异彩,金翔龙十分欣慰。在他的引领下,科学家们不再满足于石油资源的近海勘测,而是从占世界表面三分之二的蓝色大洋进而探究地球深部、规模更大的黑色大洋,将化石资源与基因资源共同纳入海底研究的体系中来。

  比如钴结壳。这种散布于大洋海山上,贴在石头上薄薄的一层物质富含多种稀有金属元素,如果能够研制出提炼技术,将大大缓解我国稀有金属匮乏的压力。

  比如对天然气水合物的研究。天然气水合物就是我们俗称的“可燃冰”,其储量相当于煤、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资源储量的总和,它的开发与利用将缓解世界范围内的能源危机。

  如今,金翔龙还致力于近海数字海洋信息基础框架的构建工作。这一工作的开展,对于全面筹划我国海洋综合调查与评价工作,摸清我国海洋资源储备情况及其变化与趋势,制定海洋保护规划,为促进我国海洋经济健康、稳定、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撑和科学依据,对我国迈向海洋强国具有重要意义。

  海底科学的研究深邃而艰辛,几十年的努力或许只是沧海一粟。“我做的工作,都是为了造福后人。希望能从海洋这个巨大的宝库里获得丰厚的回报。把一生献给祖国的海洋事业,我从未后悔!”金翔龙如是说。

海底科学

  海底是地球系统中海洋岩石圈、水圈、生物圈相互作用最为活跃的界面,也是地球物质循环、能量传输的重要场所。

  海底科学(Submarine Geosciences)是一门以海底(海洋岩石圈)及其与水圈、生物圈界面为研究对象的新兴系统科学,是海洋科学的重要分支,其基本任务是揭示海底的基本特征、变化规律与动力过程,阐明海底演化与资源环境的关系,为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安全与海底资源环境可持续利用提供有效的科学理论依据。海底科学从海洋地质学逐渐发展成为多学科高度融合与交叉、以海底演变及其资源环境效应的基础理论和相关高新技术为主要研究内容的综合性学科。

图1: 金翔龙在深海钻探船边留影。

图2:金翔龙在海洋考察船上。

图4:2009年,金翔龙参加南极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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